「只要閉上眼,我就能看見他最後的樣子⋯⋯,有時,我會想『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沒有答案,我怪自己,也怪他。」L 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每一字都是艱苦地吐露。混亂的、反覆的思緒與感受,從姊姊自殺離開那天起,一直縈繞在 L 心中。
美國自殺防治中心創辦者 Edwin S. Shneidman 在 1970 年代提出「自殺者遺族(Survivors of Suicide)」,是指因為自殺事件而遭受痛苦的人,他更主張「每一位自殺者至少會影響身旁 6 到 10 位親友」,喚醒我們對這群「被留下來的人」的關懷,像是:自殺者的家人、伴侶、好友、同事或師長等,以及曾協助自殺者的醫師、心理師、社工師、關懷訪視員等專業者遺族(Clinician Survivors),都是需要留心和關心的對象。
「姊姊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很憂鬱,當時的她工作、愛情都受到很重的打擊,我好常看見她一個人呆愣愣坐在客廳落淚。」L 回想起和姊姊的相處。
那時,家人們都感受得到姊姊的低落,而擔心的 L 更是第一時間就搬去和她一起住,希望陪她度過人生低谷。也因而在姊姊自殺後,L 不斷問自己:「我是唯一跟她住,最常和她聊天講話、最靠近她、最可能發現她想自殺的人,我怎麼會沒有注意到?我當時如果⋯⋯她會不會就還活著。」困惑、自責幾乎佔滿了 L 的心。
自殺者遺族突然接收到親友自殺過世的消息,是一種非預期性的失落,除了沈重的悲傷,更伴隨著極大的衝擊,此外,時常會和 L 一樣,經歷大量的罪惡感,甚至想像自殺者生前有多痛苦,責怪自己沒能發現、即時給予安慰和陪伴,也有可能出現「從此不允許自己生活過得好」的情況,否則更覺得自己對不起自殺的親友了,然而,卻也可能出現怪罪自殺者的心情,怪對方怎能如此狠心、自私地丟下自己。
這些複雜而矛盾的情緒,源於自殺者遺族經常覺得自己是自殺事件的加害人,也因此如此強烈地自我責怪,且時常獨自一人承受著這些難受的感覺和情感變化。
若你和 L 一樣是自殺者遺族,請記得,令人心疼的事實是,你不僅不是加害人,你還是在這場自殺事件裡受了傷的人。你願意對自己多一絲溫柔嗎?試試看接納你的種種心情好嗎?氣憤得大罵、難過得心痛、哀傷得落淚⋯⋯,讓這些真實的情緒都被允許和看見,你值得一份這樣的溫柔對待,而你現在面對的失落,很可能是一輩子的課題,但別擔心,我們持續往前走,你很可能會發現,每個階段想起這個離開的人你的感受逐漸不同;他在你心裡的位置逐漸不同;你想對他說的話也逐漸不同。你可以哭、你可以寫封信給他、你更可以輕輕地對自己說「我真的好想他」。
若你是自殺者遺族的親朋好友,這段時間他們的內心既煎熬又充斥著各種聲音,而這些情緒波動也可能會影響到你,所以,請你優先照顧自己的身心,同時留意自己的內在感受。如此,當你有力氣和能量時,你才能給予自殺者遺族適切的支持與陪伴,像是:你能靜靜地聽他們說;允許他們感覺低潮,不急著要他們振作、好起來;協助他們維持正常的生活作息,好好吃飯、睡覺、維持運動等。因為你,自殺者遺族可能感受到這些事是可以談的,不需要讓它默默過去或覺得丟臉。
最後還是要提醒,無論正在閱讀的你是自殺者遺族,或是自殺者遺族身旁的陪伴者,你們都可能正承受著未知、矛盾、高強度的情緒衝擊,所以,若有需要,請尋求心理專業相關資源協助,以幫忙你們更加安心、安穩、有方向地相互扶持,共度這段艱辛的人生路程。
林佳慧 Sunny 作者小檔案:
過去是公職輔導教師,現為荳點心理創辦人,從事心理諮商工作,受邀至企業、各級學校、職業工會、家庭教育中心等單位演講,擔任《康健雜誌》、《國立教育廣播電台》、《飛碟電台》等節目心理專家,出版《為什麼我們愛得如此不安》合著書。期盼為大眾建立心理健康知能,幫助更多人心靈探索與成長,過上親密又真實的豐盛生活!
自殺者遺族依然擁有走出來的希望
《own 一個人生活》很榮幸邀請到諮商心理師林佳慧 Sunny 為我們網站撰寫固定專欄「一個人科學」,「一個人科學」專欄將會以心理師的專業視角搭配溫暖的口吻替我們分享更多有趣的心理學小知識,讓讀者們都能以科學的角度更了解自己的內心狀況,並且擁抱最真實的自己。
本次 Sunny 跟讀者們一起探討自殺者遺族的議題。在事件之後,自殺者遺族所面臨的處境與壓力難以想像,不僅僅是事件所帶來的沉痛,也可能被自責、困頓所囚禁。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即使成了自殺者遺族,你依然擁有走出來的希望,也期望其身旁的陪伴者,能夠與自殺者遺族攜手一起走過每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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